每年一到这个时候，我的社交软件就开始被各种“春节送礼指南”狂轰滥炸，大数据比我妈还懂我那点可怜的年终奖该怎么花。送什么？世纪难题。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物质交换行为了，它是一场融合了人情世故、代际审美、消费主义和传统习俗的终极考验。
咱们先说说那些老派的，或者说，“安全牌”。
烟酒茶，这老三样，简直是春节礼品界的硬通货，尤其是在走访那些沾亲带故但又不那么熟络的长辈时。一瓶包装看着就“贵”的白酒，一条红彤彤的硬壳香烟，一提散发着陈年木香和墨水味的茶叶罐。它们的功能，早就超越了饮用和品尝本身。它们是符号，是敲门砖，是“我人到了，礼也到了”的无声宣言。
但讲真，这里面的门道，深了去了。你送的酒，对方喝不喝？喝什么香型？酱香还是浓香？送的烟，他抽不抽？万一他正在戒烟，你这递上去的是烟还是“仇”？茶叶就更玄学了，铁观音、普洱、龙井……对于一个只喝白开水的人来说，这些名字可能和火星文没啥区别。所以，这“安全牌”有时候也挺危险的，一不小心就送到了雷区，成了一份“沉默的尴尬”。那些礼物最终的归宿，往往是在家里的某个角落里开启漫长的吃灰之旅，等待着下一次被转送的命运。
然后是保健品。这阵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刮起来的，而且越刮越猛。从脑白金到蛋白粉，从深海鱼油到钙片，仿佛不送点“健康”，就是对长辈的不孝。那些包装精美但成分不明的保健品，最终的归宿，不是在床底下积灰，就是在某个亲戚间开启下一轮的“漂流”，完成它作为社交货币的全部使命，唯独和“健康”二字，关系不大。我见过一个亲戚，家里光阿胶糕就收了五六盒不同牌子的，最后拿来当零食吃，吃得上火流鼻血。你说这叫什么事儿。
所以，我越来越觉得，送这些，不如送点实在的。
现在我们这一代，送礼的思路，明显变了。我们开始更关注“人”本身，而不是那个约定俗成的“礼”。
比如给爸妈。与其送那些他们可能永远不会碰的烟酒，不如来点真正能提升他们生活品质的东西。一个操作简单的智能音箱，让他们动动嘴就能听新闻、听戏。一台好用的按摩仪，能实实在在地缓解他们辛劳一辈子的腰酸背痛。我去年给我爸买了个足浴盆，带按摩功能那种，他嘴上说着“乱花钱”，结果比谁用得都勤快，每天晚上雷打不动泡半小时脚，还非要拉着我妈一起。那一刻，我觉得这钱花得，值。
还有，带他们出去旅个游。不用太远，周边的城市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两天。帮他们订好票和酒店，处理好一切琐碎。让他们从柴米油盐的日常里暂时抽离出来，这比任何物质礼物都来得珍贵。他们需要的是体验，是没尝试过的新鲜感，是子女在身边的那份安心。
送给同辈的朋友、兄弟姐妹，就更自由了。大家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“打工人”，最懂彼此的苦。一份定制的办公桌摆件，上面刻着一句只有你们才懂的黑话；一套能助眠的香薰蜡烛，拯救他被KPI折磨的失眠夜；或者干脆点，直接送一张他心心念念很久的游戏充值卡，或者演唱会门票。这种礼物的核心就一个词：“懂你”。它不一定贵，但一定是用心观察过的结果。它在说：“嘿，哥们儿，你的辛苦和热爱，我都看在眼里。”
至于给小孩子的，压岁钱当然是永恒的主题。从前是崭新的纸币塞进红纸包，现在更多的是手机上一个喜庆的转账封面，少了一点仪式感，但压岁钱的内核没变，那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和期许。除了钱，送书也永远不会错。一套经典的绘本，一本有趣的科普读物，或许比一个喧闹的电动玩具，更能给孩子一个安静而丰盈的童年。
说了这么多，其实我心里最想说的，是另一种礼物，一种看不见摸不着，却分量最重的礼物。
那就是陪伴。
是的，就是这个被说烂了的词。但在今天这个快节奏、高流动性的社会里，它偏偏就是最奢侈的。你有没有试过，过年回家，放下手机，完完整整地陪爸妈看一部他们爱看的电视剧，哪怕你觉得剧情狗血又漫长？你有没有试过，不带任何评判地，听爷爷奶奶再讲一遍他们年轻时那些你已经听了不下二十遍的“光辉岁月”？你有没有试过，走进厨房，给妈妈打打下手，不是为了发朋友圈，就只是为了和她一起，准备一顿年夜饭？
我们总是急着把一年份的歉疚与思念，浓缩成一个沉甸甸的盒子，递到他们手上，仿佛这样就完成了任务。我们用物质上的“补偿”，来掩盖我们时间上的“缺席”。可他们真正想要的，或许根本不是那个盒子。
他们想要的，是饭桌上，你能多吃一碗饭；是沙发上，你能多坐一会儿，听他们唠叨几句家长里短；是离别时，你那个用力的拥抱和一句“我过阵子再回来看你们”。
所以，今年春节送什么礼物？
送父母一个教会他们用视频通话的下午，让他们在想你的时候能随时看到你。送爱人一个不用做饭、不用洗碗、可以赖床到自然醒的假期。送孩子一段全身心投入的游戏时间，而不是一边陪他搭积木，一边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。送朋友一次深夜的畅聊，无论线上线下，把这一年的委屈和快乐，都倒个干净。
礼物送的是什么？或许，送的只是一个“我还挂念着你”的信号。而最好的信号，就是你本人。是你带着一身风尘仆仆，推开家门时，那一句有点疲惫但无比真诚的：
“我回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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