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石如
十八岁生日，父亲送了我一件——中山装的礼物。
我很不高兴，撅着嘴不肯回答，不满地嘟囔：“爸，都什么年代了，送什么中山装，我要是穿上中山装，岂不是老古董了？”
父亲气急败坏的命令我：“嘉儿，跪下，竖起耳朵，好好听着……”
爸爸给我讲了太爷爷和爷爷的故事。
爷爷从小聪明懂事，父母的话就是圣旨。让他左转，他就永远不会向右看。他是远近闻名的宠儿。但是突然有一天，他脸红脖子粗，和太爷爷吵了一架。
为什么爷爷和太爷爷吵架，得从两年前说起。
太爷爷是个商人。他生意兴隆，家里很有钱。爷爷十八岁那年，泰爷爷送他去了新学校，学了很多东西，以后负责家里的生意。
太爷爷做梦也没想到。两年后，爷爷穿着中山装出现在他家门前。太爷爷吓了一跳，把爷爷拖进屋里。他的声音很急：“来，把中山装脱了！”
太爷爷紧张是有原因的。当时日本人侵略中国，烧杀抢掠我们的人民。穿中山装的在日军眼中是进步分子，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。如果他们不小心，他们会被监禁。爷爷只是个宝贝儿子，自然怕被烧伤。
爷爷站在院子里慷慨陈词，就是穿上中山装，告别旧封建，紧跟孙中山先生，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，建立新中国。太爷爷吓得魂飞魄散，急忙命令家丁关闭大院。几个家丁一挥手，明白了，一起上前，逼着他脱了爷爷的中山装。爷爷反抗，丁丁寡不敌众，就脱了中山装。爷爷冲过去抢他的中山装，气得命令他绑起来。
泰爷爷非常热情地对爷爷说：“儿子，别怪爸爸狠心。爸爸只是你这样的儿子。失去了，谁来传宗接代，续香？”
“爸爸，你不能这么自私！你想想，如果大家都跟你一样，革命还能赢吗？”
太爷爷听了，脸都白了，咆哮道：“怎么这么大声说话？如果外面的人听到了，他们会被烧死的。”
爷爷不管怎么说，越来越激动，声音越来越大。他非常着急，命令假设用布堵住他的嘴，把他放进书房。太爷爷亲自在外面加了一把大锁，告诉家人，没有爷爷的同意，任何人都不能让爷爷出去，谁不服从，就要服从他的家法。
太爷爷怕外人听到。他出来打听消息。他刚上街。突然，枪声很大，他耳边隐约传来一声“抓住他，抓住共产党，别让他跑了！”
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，朝这边飞来。中年人显然对地形不熟悉，跑来跑去毫无头绪。这时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跳出来，把中年人拉进了巷子。当保安队长带领日本人赶到的时候，那个中年人和那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。街上的人群一片混乱，他们手里拿着头围了过来。日本人把枪举到空中，人群立刻好像固定了，站着不动。
保安队长躬身向一个看起来像军官的日本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。他谄媚地笑着说：“先生，请说话。”
日本酋长挤出一丝笑容说：“你
们大大的良民，只要把共党交出来，皇军大大的有赏。”
众人都摇头说没看见。
日本长官把脸一沉，“胆敢窝藏共产党者，统统的枪毙。”
众人还是保持沉默。
长官对保安队长一使眼色，保安队长会意，目光一扫，发现了人群中的太爷爷，脸上闪过一丝奸笑。
保安队长跟太爷爷有过结。保安队长投靠日本人后，每日在大街上横冲直撞，掳人钱财，奸人妻女。上个月，他大摇大摆走进太爷爷家，酒足饭饱后，狮子大张口要白银千两，太爷爷断然拒绝了。保安队长喷着酒气，指着太爷爷的鼻子说，不……不给老……老子面子，以……以后少不了有……有你的好受。
保安队长的目光落在太爷爷的脸上时，太爷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，心里暗暗叫苦，完了，完了，落到这个走狗的手上，肯定没好果子吃。
保安队长对着身边的小日本耳语几句，那个小日本径直走到太爷爷的身边，指着太爷爷的鼻子说：“你的，出来！”
小日本用枪顶着太爷爷的额头，恶狠狠地说：“说，共党藏在哪里？”
太爷爷虽然胆小，可为人正直，对小日本入侵中国深恶痛绝，尤其憎恶卖国求荣的汉奸走狗。太爷爷狠狠剜一眼保安队长，朗声答道：“不知道。”
“妈格巴子，死了死的，再不说，老子毙了你！”
太爷爷心里害怕，可还是咬紧牙关：“皇军，我真不知道！”
日本鬼子一拉枪栓，吼道：“再不交出来，老子开枪啦！”
保安队长奸笑几声，走上前，劝道：“鲍老板，识时务者为俊杰，跟皇军作对绝没有好结果……”
太爷爷不卑不亢：“队长，我没看见……”
保安队长不耐烦了，说：“鲍老板，识相一点，要不是我为你求情，恐怕……”
“队长，我真的没看见……”
保安队长气急败坏，抓住太爷爷的衣领哇哇叫：“信不信，老子毙了你！”
“放开他！”突然人群后面传出一声吼叫，那声音很有穿透力，充满了愤懑。所有的人都愣住了，太爷爷也愣住了，回过神一看，吼叫的是刚才救走共产党，穿中山装的那位年轻人。
小日本用枪顶住年轻人：“你的，什么的干活！”
年轻人脸不改色，“我，就是放走共产党，你们要抓的人。”
小日本气得哇哇大叫：“你的，大大的坏人，给你二十秒考虑，不交出共党，老子毙了你！”
年轻人哈哈大笑：“小日本，交人没有，要命一条，开枪吧，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，就不是好汉。”
“砰”的一声，一梭子弹穿过年轻人的脑袋，年轻人身子晃了几晃，轰然倒地，鲜血染红了那件中山装。
太爷爷回家后，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子两天两夜，再次出来时，头上雪白一片。他亲自帮爷爷松了绑，拿来那件中山装亲自帮爷爷穿上，哑着嗓子说：“儿子，记住，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，也不能给这件中山装抹黑。”
第二天，太爷爷立下家规，家族中，男孩年满十八岁，生日礼物就是一件中山装。
爸爸讲到这里，眼里蓄满了泪水：“儿子呀，这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……”
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，含着泪说：“爸爸，儿子不懂事，你原谅我吧！我马上穿上中山装！”
我把中山装当成了手心的宝，到处它到处炫耀，很多同学也受到感染，爱上了中山装。
我也会在儿子十八生日那天，奉上最珍贵的礼物——中山装。
作者：蒋诗如 中山四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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